華燈初上

　　＊延續之前酒家女設定，未看過者請至短篇【遙望而不可及】

　　慶賀新年，所以微笑酒店放了假……雖說她們本來就不是天天營業的，每個小姐更不是天天都要上班，就像沙羅，她的顧客大概都在六、日、一、二出現，所以她基本上星期三四是休假的。

　　不過正職休假了，沙羅卻覺得自己像是閒不下來，立刻又接下了神崎先生帶著歉意的委託──到歌舞伎町裡著名的紅線神社當巫女。

　　新年第一天時來這邊參拜的人不可謂之不多，紅線神社山下的那條道路甚至讓神崎先生開放做為類似廟會擺攤的功用，而沙羅只負責縫製紅線香包而已。

　　她的手巧，僅花了幾天的時間，很快就做完了，雖然神崎先生告訴她做完可以回去了，但她總有種沒做到什麼事情的感覺，於是她又自告奮勇正月初一的早上來神社掃葉子。

　　為了怕有一家老小一大早就來神社參拜──紅線神社為了迎合有些日夜顛倒的人，從早上五點開到晚上十二點，限定正月初一就是了──她還是帶上了面具，她自己準備的，是一隻黑紫色的蝴蝶，與酒店時的半面面具不同，這個面具包覆了她的臉頰跟上半臉，留下一頭暗紅色的髮，在太陽底下就像是陽光會穿透過去的棕紅。

　　她將一頭紅髮綁起，穿起巫女服，天才霧濛濛的剛亮，她就已經拿著竹掃帚開始在寒風中掃落葉，然而教她意外的是，她才剛掃完階梯上的那一堆，居然聽到了幾個聲音從階梯處傳來。

　　她抬頭望去，背對著晨光走上來的那第一個人，竟然意外的是……她的熟人。

　　說熟，差不多也就是半熟荷包蛋那種半生不熟的程度而已，僅僅聊過那次天，硬要說根本只有三分熟，一戳蛋黃就流出來了。可是那張容顏她是怎樣也不會忘記，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的人。

　　土方十四郎。

　　「所以說，」那個真選組的副長此時正穿著和服，在寒風中也不介意地將胸口處微微敞開，露出白皙的胸膛，叼著菸雙手埋在寬大的袖子裡，「為什麼要一大早就再來參拜啦？近藤老大你想要碰到阿妙小姐，應該要早上十點左右來吧？」

　　「十四你不懂啦，」緊接著拾級而上的是近藤……那個經常在酒店裡面被阿妙小姐揍的人，「就是要在這邊先埋伏，不然到時候和阿妙小姐擦肩而過就糟了。」

　　「近藤先生，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老是被當成跟蹤狂跟變態的。」第三個跟上的是一名棕色髮、長得相當清秀的少年，他毫不留情的話讓走在第二個的近藤立馬回頭。

　　「總悟！我跟阿妙小姐是用愛的紅線綁在一起的，怎麼可能會被阿妙小姐當成跟蹤狂呢？」

　　「事實上她就是把你當成跟蹤狂啊，老大。」叼著菸的青年緩緩走上，在甫一抬頭看到她的時候，卻愣了愣。

　　估計是驚覺自己的眼神這樣很沒禮貌，沙羅緊張地將掃帚夾起，單手壓著肚子一彎腰：「歡迎蒞臨紅線神社。」

　　為了不要讓他們懷疑，她退至一旁，不讓這群人看到她帶著面具的臉。

　　「哦！」聽起來有些豪放大氣的聲音，估計是真選組組長近藤勳，「這麼早就在掃地，辛苦了。」

　　「不會。」她低低柔柔的聲音恭謹有禮，卻始終低著頭，任由那長長的暗紅色髮由頸間滑落。

　　「啊……不用一直低頭啦。」這個惡名在酒店的真選組組長卻意外的親和，縱然彎著腰，沙羅也可以察覺對方的腳步跟聲音正在靠近，「真不好意思我們這麼早來打擾，請問神社可以參拜了嗎？」

　　「可以。」猶豫了下，沙羅還是抬起臉，然後點點頭。

　　「這樣啊……」只見真選組組長露出有些憨傻的表情摸著頭，「那也可以求紅線之類的了嗎？」

　　「可以的。我們五點就開始運作了。」

　　「拍謝啦！這麼早就來打擾了。」

　　「不會。」

　　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聊天，完全把其他人晾在那裡，詭異的是其他人居然也沒有說什麼，好半晌，沙羅才發覺，除了近藤組長之外，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友善。

　　「等等，近藤老大，你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土方十四郎打破這詭異的沉默率先開口，「這傢伙帶著面具，一整個看起來就很可疑吧！」

　　「你在胡說什麼啊十四！人家可是尊敬的巫女！搞不好只是今年神社走COSPLAY風而已！」

　　「哪種神社會走COSPLAY風啊！她們本身就是人家COSPLAY的對象了吧！」

　　「就是說啊近藤先生，不要把你的興趣表露無遺嘛！」

　　「說什麼啊總悟！我最喜歡的可是護士！」

　　沙羅顫了下，不動聲色的退了幾步。

　　「看拉近藤先生，你嚇到她了。」那名喚總悟的少年若有似無的調侃著，下秒卻衝了上來，在沙羅反射性地舉起竹掃帚橫擋的時候，他刀起刀落，直接把竹掃帚跟面具一起劈成兩半。

　　沙羅當然不會知道她將竹掃帚反射性拿起來橫擋的動作引起真選組眾人更高的警戒，她只是反應不及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面具脫落，原本有些被遮蔽的視線驟然寬廣起來，但她的心卻慌了。

　　她、她不想給土方先生看到的──！

　　她幾乎是直覺動作地手一鬆，竹掃帚就這樣落地，她轉身，下一秒肩卻被人搭住，幾乎是有些強硬地轉過來。

　　把她轉過來的人，是……土方。

　　意識到這個事實，沙羅慌慌忙忙地將頭低下，低柔的聲音發顫，「失禮了，土方先生。讓你們受驚嚇了，對不起。」

　　「是沒有怎麼受驚嚇。」微微的菸草味伴隨著刺骨的寒風還有青草的味道吹來，他的聲音就在耳畔，迴盪，鼓動她的耳膜，「倒是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今天酒店放假，神社主人和我是舊識，我來幫忙。」

　　「這樣啊……」他的聲音落下後就不再言語，接著響起的是近藤先生的詢問跟總悟先生的調侃，只是不管怎樣，沙羅自始至終都低著頭，沒有吭聲。

　　聽到他們交談了幾句，澄清了沙羅的身分，隨後是腳步雜沓零碎踩過的聲音，就在沙羅以為他們都走去參拜的時候，聽到了那人的聲音。

　　「把頭抬起來吧，不需要恭敬成這樣……」土方緩緩地吐出一口菸，「妳也沒有很醜，不用怕見人。」

　　纖瘦的身子幾不可察的一顫，沙羅慢慢地直起身，半張被燒傷的臉焦黑不堪入目，半張天使般清純可愛得面孔卻是紅的。

　　「讓你見笑了……土方先生。」

　　「哼，沒有什麼好見笑不見笑的。」他把菸踩熄，「抱歉，剛剛把妳當成可疑人士。」

　　「是我自己帶著面具……難免會被誤會。」她懦糯地開口，搖頭表示不怪罪。

　　「為什麼……要帶面具？」

　　像是覺得不適合，土方的聲音裡帶著猶豫，但他仍是問出口。

　　沙羅呼吸一滯，接著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唇角啣上柔軟的笑意，「我怕會有小孩子早起來參拜，嚇到他們。」

　　土方一瞬間愣了。

　　他有種……沙羅那被毀的半張臉，也跟著純淨美好的半張臉，一樣在發光的錯覺。

　　他不自在的咳了聲，在被沙羅發現他臉紅前轉過身，朝著參拜的地方走去，走了幾步後，他半側著臉，回頭。

　　「……不會覺得恐怖的。」

　　「……咦？」

　　「因為……妳，很美。」

　　沙羅還沒反應過來，土方像是要害羞似的走的飛快，轉眼間只剩小個點走到真選組那。

　　「我……很美……」

　　她撫上自己的臉，微微的笑了。

　　那張半面修羅半面天使的臉，在漸露的晨光散發如柔潤的珍珠般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