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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衣!』

女子猛地睜開眼,在幾下的驚喘之後,漸漸地胸部起伏的弧度慢慢變小,最後回復平靜。

又做夢了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又是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沒有人搞得清楚。

噢對,包括──

從眼角滲出的一點溫熱侵蝕了肌膚,幾乎要灼傷她的臉龐,然而卻沒有辦法停止得不住滑落,一滴、兩滴、三滴。

最後一串一串,淚千行。

芽衣狼狽的抬手,手臂橫擋在眼睛上方,不讓月亮看見她哭泣的容顏。

銀輝之下,僅餘晶瑩點點。

這樣不好、這樣很不好,她明白。

午夜夢迴之時總會想起他的容顏,那顆閃亮的虎牙;他認真的訴說自己理想的表情、擔心她受傷時的表情、說喜歡自己的時候那燦爛快樂的表情、說要帶走自己的時候那堅決霸道的表情。

這樣很不好,這樣太軟弱,這樣……

這樣再碰到他的時候,她會下不了手,會沒辦法舉槍,傷害他,或把他抓起來關進斯特拉。

太軟弱沒辦法成為好特務!但她、但她是第一次……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是個特務。

如果不是站在與他相對的立場,她就可以有更多選擇,而非像現在一樣毫無辦法的,心動到不能自己卻又無法遏殺這剛萌芽的喜歡,在職務責任和感情之間掙扎糾結。

「我……我好想……」

「芽衣?」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地一震,她呆然的放下手臂,抬眼。

大開的窗戶,被風吹動的窗簾翩然起舞,朦朧的銀輝月下,那人背光,暗火紅的眼中跳動閃爍銀芒,窗外風聲颯颯。

他的西裝外套跟領帶被小小地吹起一個弧度,縮頭扶著窗框蹲在窗內,見她愣愣地沒有說話,也沒有趕他走,便自然而然得跳下來,走到床邊,單手撐床。

芽衣始終沒有吭聲說話,眼睛卻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定在對方身上拔不下來,她看著他走近,她看著他的臉越湊越近,她看見他抬起手,大拇指輕輕撫上她的容顏,抹去她的淚痕。

「對不起,那次把妳扔在那裡了。」月城的語氣裡難得的帶了自責,「我一直擔心那群傢伙沒有抓好妳,妳會掉下去,但不管說什麼,椿就是不肯回頭,我只好回去再翻妳的資料找到妳住的地方,甩開蕨偷偷來看妳。」

「……」

她沒有回話,淚痕方被抹去又刷上一層新的,月城朔夜心疼的捧住她的臉,不斷抹去不斷添上的淚。

「我放手之後妳撞到了嗎?之後接到消息妳在醫院休息了五個小時才離開,哪裡受傷……」他還沒問完,就看到芽衣的手腕紅腫一片,可以想見受傷當時到底腫的多厲害。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閉上眼,眉頭深鎖。

「對不起,要是我那個時候沒有放開妳,再抓妳抓緊一點,妳就不會受傷了……」

或許是手腕被移動,自始至終都在發呆的芽衣終於回過神,她盯著月城歉疚的神情,開口。

「你怎麼在這裡?」

那聲音充滿濃濃的鼻音,口吻雖是詢問,聽上去好似是在撒嬌。

「來看妳。」月城朔夜溫柔的說,淺淺地笑了。

「然後帶妳走。」

有別於那日早上、有別於初相見、有別於在腦海中的印象,即使這麼不同,溫柔的笑容仍是令她的心跳露了好幾拍。

那天觸碰到的體溫一直停留在指尖,那天看到的一顰一笑始終紮根於腦海,忘不了也忘不掉。

心底最深處的聲音,在哀嚎,在悲鳴。

「……」她小小聲的說了什麼,那細若蚊蚋的話語在剛出口的瞬間就消失無蹤,壓根沒有聽清楚的月城朔夜靠近了一點,擔憂的喚。

「芽衣?」

「──!」芽衣語速極快的、凌亂的喃念了些什麼,接著下一秒,她抬頭,深海藍的眸子內彷彿要濺出水光。

「滾啊!」她甩開月城朔夜的手,大吼。

月城朔夜瞪大眼,眸中滿溢不敢置信、驚訝還有幾乎要壓垮她的痛心。

不能心軟……不能……輸給自己的感情!

芽衣雙手緊握成拳,好似完全沒有感受到手腕隱隱生痛,她沉聲,壓低的聲音聽上去風雨欲來。

「現在馬上離開這裡,月城朔夜。」她深呼吸,「別再來了,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月城朔夜沉默了會,暗火紅色的眸子凝視著她,芽衣在對方的目光下越來越感到窒息。

別這樣看著她……別用那種溫柔擔憂卻又飽含受傷的眼神看著她……她會忍不住的,她會輸給自己的軟弱的,她會壓抑不了的……

會壓抑不了自己想跟他走的心情。

「嗯,好。」僵持了一會兒後,月城朔夜點點頭,露出一如初見那燦爛的笑容,「不過芽衣,手不要在握這麼緊了,妳的傷口會疼的唷!」

聽到對方這樣說,芽衣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手握得緊,指甲幾乎都要陷入掌心裡。

「還有,」才拉開一點距離的月城朔夜在芽衣抬頭的剎那,迅速的靠近,在芽衣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好好保重,別受傷了。」

芽衣愣了,在她傻住的當下,月城朔夜的手眷戀的滑過她細若白瓷的臉頰,最後如來時一般從窗戶跳下。

直到那抹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芽衣才緩緩地、慢慢地將背脊靠上床頭。

她的手摸上額頭,接著撫過方才越成朔夜碰到的眉毛、眼角、臉頰……最後,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抽泣,然後從掩住臉得指縫間迸出痛徹心扉、傷痛欲絕的哀鳴。

她最後一次淒厲的悲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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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