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再睜開眼，眼前就是深海。

　　悠游的魚群、七彩繽紛的珊瑚、看不見天空的深海藍色，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生物……

　　跟一座過於豪華的宮殿。

　　「這次我可是讓妳當美人魚公主囉！」一隻小魚兒游到我身邊來，骨碌碌的眼睛轉了一圈，光滑的身軀紅白相間的色彩，看起來好不可愛！

　　「……羅力塔？」

　　「嗯，未免妳再發生一次『迷路』這種蠢事，我可是下海來陪妳了喔！」

　　……嗯，還真的是「下海」。

　　「所以，這次我是變成美人魚公主？要變成泡沫那個？」

　　「不會拉！變成泡沫的時候當然也是做特效啊！現在妳是直接進行到因為對英俊的王子一見鍾情，所以要去找他的階段。」羅力塔用他的魚鰭，吃力的拿著一張卷軸，認真的說。

　　「英俊的」王子？

　　「終於給我一點福利了。」上一場是變成可怕的大野狼，還被暴力的老奶奶跟沒禮貌的小鹿班比弄得身上一堆傷，這次總算可以養養眼了。

　　我滿足的嘆一口氣。

　　「嗯……前面的故事沒有問題，英俊的王子跟美麗的公主見面了，在那場船難之後已經過了兩年，前面的已經有人幫妳演了，所以妳不用擔心。」羅力塔把那張卷軸收起來，掏出另外一張地圖。

　　……真好奇他把這些紙藏在哪裡，而且碰到海水居然不會濕掉？

　　「嗯，走這邊。」羅力塔親自帶頭，朝著巫婆所在地游去。

　　游著游著，在茫然無邊的大海中，我幾乎都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真搞不懂為什麼羅力塔這麼確定就是這個方向，明明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海底世界，同樣的岩石跟生物……

　　但是一個異樣的存在進入我的眼簾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敢置信。

　　海草微微發著冰色的光芒，有秩序的排成柵欄的模樣，甚至連裡面那幢高大的房屋，都是散發冰色光芒的海草構成的。

　　讓人看了不禁覺得有些詭異及寒冷從背脊竄上來。

　　……尤其是我現在只穿著背殼胸罩，更莫名的覺得冷！

　　「歡迎光臨。」我跟羅力塔才剛游到柵欄的門口，一個中性的嗓音慢慢的響起，有種在海中，還是有人在耳邊輕聲緩緩呢喃的味道。

　　低低脆脆的嗓音，卻有若有似無的感覺。

　　……我顫抖了下，雞皮疙瘩爬滿身。

　　天啊！這棟「海草屋」就已經夠像鬼屋了，連巫婆的聲音都這麼輕飄飄的，我還沒進去就覺得自己快被嚇出心臟病了拉！

　　我哭喪著臉，結果身旁的羅力塔面不改色的游進去。

　　是說，就算他跟我一樣哭喪著臉，他現在是魚我也讀不懂他的表情……

　　「真是可愛的孩子。」在我竟然不知不覺得跟著羅力塔游進虎口……咳，我是說，巫婆的海草屋，一道跟剛剛一樣，低低脆脆的嗓音驀地在我頭上響起，與剛剛若有似無的感覺不同，這次是軟綿綿的味道。

　　……但是軟綿綿的好像是我的身體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的臉色瞬間大變……估計也跟大便差不多了。就算我剛剛才當完大野狼，不代表我也跟著變得如此野獸吧？

　　「我現在是美人魚公主美人魚公主美人魚公主不是大野狼不是大野狼不是大野狼……」我開始低頭默念，瘋狂的催眠自己。

　　「這個可愛的孩子是怎麼了呢？嗯？」巫婆低笑聲，從四周帶動的海流感受，我可以感覺到她游到我身邊來。

　　那聲「嗯？」也太勾引人了吧！搞得我都心猿意馬起來了是怎麼回事？

　　不行不行！我在心底警告自己，等等還有「英俊的王子」，怎麼可以現在就被巫婆誘惑走？

　　我深呼吸，猛地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巫婆，霎時間一愣。

　　巫婆擁有張精緻絕倫的臉蛋，細緻緊嫩又白皙的肌膚，原本帶著些微笑意的淺藍色眼瞳在看到我的臉之後，有瞬間的失神。這瞬間的失神，卻反而讓她的臉帶上一股朦朦朧朧的美麗。

　　淡紫色的長髮在海中飄動，不會濕的黑色薄紗衣服遮擋住她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勾的人心癢癢起來。

　　「……羅力塔，你帶了一個有趣的孩子來。」巫婆恍恍惚惚的呢喃，我看著她伸出手，輕輕觸碰我的臉頰，冰冰的手，卻有粗糙的摩娑感。

　　那雙手不似我想像的那般細緻，甚至有薄薄的一層繭，這層繭怎麼來的，我卻是一點也不想知道。

　　但是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她這樣的舉動，我只得全身僵直的任她撫摸我的臉。

　　──我是不是應該要大喊性騷擾？雖然說我也蠻享受就是了……

　　「凡菲，注意妳的舉動。」羅力塔的魚嘴吐出不輕不慢的一句話，卻瞬間把正在對我性騷擾的巫婆驚回神。

　　……原來童話故事人物也有名字啊？我還以為她的名字就叫做巫婆。

　　「……失禮了。」低脆的嗓音柔軟媚惑，但我聽來卻有一絲傷悲的感覺。

　　「沒關係沒關係，這段可以剪掉，總不能讓美人魚公主變成巫婆跟公主的百合故事吧？」我乾笑著搖搖手，努力的讓氣氛活潑起來。

　　「……」巫婆再度失神片刻，然後掩嘴笑了，那真是說不出的千嬌百媚。「呵呵，變成那樣子也沒關係唷。」那惑人的嗓音聽上去無限愉悅。

　　「乾脆不要去找那個王子了，把『美人魚公主』變成我們的故事，如何？」淺藍色的眼眸寶光流動，一個媚眼就讓我的心噗通狂跳。

　　「這是她的夢境，她若是不完成的話，可是永遠都醒不來。」羅力塔似乎耐性已經到達極限了，他冷冷的開口。

　　「唔，好吧！那你們重新拜訪我一次吧。」巫婆凡菲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很失望。

　　一個漩渦在我的腳下捲起，把我跟羅力塔捲起，一眨眼，我和羅力塔就在海草柵欄外，望著那棟海草屋。

　　一脫離巫婆凡菲的範圍，腦袋猛地清晰了。

　　巫婆凡菲……貌似很喜歡我？還是她本來就很喜歡「美人魚公主」？

　　「走了喔。」羅力塔率先游進去，又完全不等我了。

　　「小公主阿……有什麼事嗎？」巫婆專注的在她的大鍋前煮著……應該是魔藥吧？紫色的還飄出詭異的骷髏煙霧，她裝作不經意的瞥了我們一眼，繼續朝她的鍋裡丟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巫婆，」這裡要裝得很深情！「請給我變成人類的藥！」

　　「美人魚要變成人類？」巫婆停下手邊的動作，姣好的臉蛋被都帽遮掩一半，看起來說不出得陰森。

　　她的聲線刻意壓低，還故意弄的沙啞，「咯咯咯，要變成人類要付出代價，妳確定嗎？小公主。」

　　「代價？」

　　「這是變成人類的藥。」她拿出一瓶黑色液體，「但是妳要拿妳的聲音跟我做交換，而且……」

　　「而且？」

　　「而且變成人類之後，妳每走一步，都會像被刀割般的痛苦，這樣妳還要嗎？」

　　……聲音是沒關係，反正我又不能拿珍珠變身，也沒有壞人需要我用歌聲打敗。

　　只是，連夢裡都要走路走得很痛苦？為什麼──！

　　我頂著一張苦瓜臉，無奈地點點頭。「我要。」

　　拿著那詭異的液體，雖然顏色很怪，卻沒有奇異的味道。

　　張口喝下的時候，我看到羅力塔雙手合十，念了聲「阿門」。

　　──我再沒下面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