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楔子、一之瀨夕與一之瀨將

──那一天，她的白色裙襬翻飛，一如他身旁的窗簾被風捲動的模樣。

「木吉先生，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你陪我爺爺玩花牌。」

－－那一天，夕陽溫暖的橙色光芒映下，照亮那人如同夕陽一般色澤的髮與眼。

「不會，陪一之瀨爺爺玩花牌也很有趣。」

──那一天，她捧著一大束向日葵，朝氣蓬勃的拉開門，走進來。

「爺爺，我來看你囉！」

－－那一天，在花朵的隱藏下，他隱隱約約的看見那雙溫暖明亮的橙色眸子。

「啊，木吉先生的腳……好多了嗎？」

──那一天，他看見天使的悲傷。    

「爺爺，以後不要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拍照了啦……」

──那一天，宛如太陽即將西下，歿日的天使走進他的心底。

「你好，我叫做一之瀨　夕。」

每次打開房門，總會看到那個人，滿臉興致勃勃的跟自家爺爺玩花牌。

「哦！小夕！早啊。」然後毫不避諱的直呼她的名字。

「有空隙！」

「啊！又輸了……」

附帶一提，她出現的時候總是他輸的時候。

「哈哈哈！小子，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小看老人家吧！」

「我什麼時候小看過爺爺啊？」那個人抓抓頭，一臉天然憨厚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這抹笑容總讓他的臉看起來特別純真。

……這是她爺爺，不是他爺爺！少套近乎好不？

「小夕來看爺爺了嗎？」護士小姐溫柔的放下手上的東西，夕點點頭，苦笑。

「不好意思了，沙織姐，我家爺爺這麼麻煩妳。」

「哼，還不是小夕都不跟我玩花牌。」老人手橫胸，吹鬍子瞪眼。

「爺爺！」

「不會。」負責這間病房的紫吹　沙織淺淺一笑，「將爺爺和木吉同學玩花牌的時候總是特別有精神呢。」

「這幾天爺爺的身體狀況怎麼樣？」她走進去，拉上門。看見瑩瑩淺色的紫髮的女人起身收拾東西，她連忙放下向日葵，走過去幫忙。

「將爺爺的復健好得多了，這幾天還常常跟木吉同學去醫院後的花園晃呢。」見夕要收，沙織也不多做動作，她抱起病人的資料等等的東西，點點頭。

「那就麻煩小夕收拾了，我還有其他病房的病人要去照顧。」說完，笑著朝兩人再度點點頭，便優雅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我說，爺爺。」夕見沙織關上門，嘴角抽了抽，抱怨，「別老麻煩沙織姐好不好，延誤她的工作時間……還有，別總拉著木吉先生陪你玩啊！」

「哼！誰叫妳都不早點放學來陪我玩花牌。」

「就說我不會玩那個反應慢嘛──」

「哈哈哈，我不介意啦！」那個亞麻色髮的青年摸著頭，「跟爺爺玩花牌也挺有意思的。」

就說那是她爺爺不是他爺爺！

「哈哈！好小子！以後常來我家陪老頭子玩兒！誰叫這個不肖孫女都不願意陪老頭兒我玩一下。」一之瀨　將拍拍坐在他床邊椅子的青年寬厚的肩膀，笑說。

……又怪她麼！又怪她麼！夕收拾的動作頓了一下，嘴角抽搐。

「恩……我說小子。」將爺爺突然側著身，上上下下打量溫和的青年，唇邊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爺爺，人家有名字的。」在一旁整理向日葵的夕無奈提醒道。

「囉嗦什麼，我叫他『小子』他就叫『小子』！」

「哎呀，我不介意的。」

哎呀你個大頭！要介意啊身為人就給她介意一下啊！夕在心裡瘋狂吐槽。

「小子，你乾脆娶了我家不肖孫女兒好了。反正我看她這個樣子也嫁不出去了，你娶了她當我孫女婿然後來陪老頭子玩花牌吧！」

正在擺弄向日葵的少女險些沒把花抓爛，她脹紅著臉，甜美可愛帶點稚氣，看上去像是國小剛畢業的娃娃臉上，有著哭笑不得的無奈和不知道究竟是氣紅的還是害羞的霞暈。

「爺爺！」有人這樣賣孫女的嗎？有嗎有嗎有嗎──

「哈哈，這也看小夕願不願意吧！」亞麻色髮青年居然還摸了摸頭，憨厚的笑著。

笑屁啊快給她拒絕啊混蛋──

小夕氣結，渾身顫抖不已。這、這兩個病患是怎樣拉啊啊啊啊啊啊──

她兇猛的一把抓出放在袋子裡黑糖麻糬，朝老人的懷裡塞過去。

「爺爺，這是你最愛吃的黑糖麻糬！」接著轉身就走。

「哦！小夕果然是我的乖孫女兒啊！」老人橙色的雙眸閃閃發光，打開來就抓了一個塞進嘴裡。

──現在說會不會太晚啊！小心她下次不帶來哼哼哼！

「唔，看起來真的蠻好吃的。」一旁的青年望著那盒麻糬，抬頭對少女笑道。

「喏，小子，也分你吃吧！」

「哦，謝拉爺爺。」

……她已經不想再吐槽那是她爺爺了。

「我先走了。爺、爺。」她一字一頓的說，「不、準、一、次、吃、太、多！」她惱怒的惡瞪兩個逕自吃得很開心的傷患。

「再見。」接著小聲的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氣、氣死人了──她一邊帶著假笑對一路上認識的護士醫生點點頭，一邊額冒青筋的想。

那兩個臭傷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啦！一個要賣孫女兒，只為了要找人跟他玩花牌；另一個還笑笑的答應，還一付這麼親熱的樣子。

啊啊啊啊啊──討厭死了啦啊啊啊啊──

少女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病房內進行一場神秘的「賣不肖孫女」交易。

「小子，我說。」一之瀨將完全沒有把小夕的交代放在心上，他自顧自的拿起黑糖麻糬吃個不停。

「你對我家孫女兒該不會有意思吧？」他邊吃，橙色的眸子一邊充滿探詢意味的看向身旁也在吃的青年。

「……」青年一頓，用他最習慣的笑容反問，「爺爺為什麼這麼想？」

「不然怎麼每次小夕那傢伙來的時候你都特別安靜而且會看著她發呆？」一之瀨將繼續吃著，一臉篤定。

「……」木吉鐵平沉默片刻，然後摸著後腦勺笑了起來。

「哈哈哈，果然瞞不過爺爺呢。」他說，「小夕是個很棒的女孩，我很喜歡她。」

「當然，她可是老夫的孫女兒。」一之瀨將充滿自豪的拿起一杯水喝，「小子，我還蠻欣賞你的。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放心把小夕交給你。」

「咦？」木吉鐵平難得的瞪大眼，「真的嗎爺爺？」

「前提是你要自己追的到小夕。」

「啊哈哈，這個，我會加油。」

「恩……老夫也不是不能幫你。」一之瀨將高深莫測的神祕一笑，問。

「小子，你說你讀哪裡？」

「呃？」木吉鐵平一愣，「誠凜高校。」

「恩。」一之瀨將捧茶，輕啜一口，「明天讓小夕轉到那兒去吧！」

他放下杯子，思考半晌，轉頭。

與少女不同的深橙色眸子如鷹之眼，充滿壓迫感。

但青年卻沒有絲毫退卻。

一之瀨將看著木吉鐵平，這樣說。

「小子，好好加油好好幹。」

「是！」